半开着的玻璃窗反射着远处某个照明物的光亮,夜风一吹,咣当磕了一下。萃梅起身关上窗插好销,送走了王阿婆。开灯的同时响起一阵敲门声,去上夜班的贵州女人友情提醒,晚上要下雨,阿婆门窗关关好。萃梅说,这么早上班啊。贵州女人说,十点半啦,十一点不到厂里要扣奖金的。萃梅看了眼挂钟,才九点一刻,完全乱套了。
贵州女人骑远了,王阿婆应该也走远了,萃梅又是一个人了。抬头即见七十大寿拍的全家福,悬在走不准的挂钟边上,挤挤挨挨,准点圆满。拍照前,大外孙森森看见酒楼门口的字幕牌:祝曾萃梅生日快乐,万事如意,席设三楼。森森好像重大发现一样地告诉小姨说,这个“曾萃梅”和外婆同一天生日啊。是啊,直呼其名“曾萃梅”的人,陆陆续续都走得差不多了,“萃梅”和“曾萃梅”的时代一起落后,渐渐无人知晓,无用了。余下的,萃梅成了他们的“姆妈”“外婆”“阿婆”。萃梅挺乐意参加别人的葬礼,老人在老人们中间就显得没那么老。萃梅有时会觉得自己是黑无常,往阴间送了一批一批熟悉的、不熟悉的百罹亡人,勤勤恳恳乐此不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