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月十七日上午十一点钟,在里尼获胜后的一天,在滑铁卢战役的前一天,拿破仑头一回授予格鲁希元帅以独立指挥权。一瞬间,一日间,这位平庸的格鲁希跳出了军阶制而载入世界史。只是一瞬间,但是怎样的一瞬间呀!拿破仑的命令是清楚的,在他自己向英国人出击时,格鲁希应该率领三分之一的军队去追击普鲁士军队。看起来这是一个简单的任务,是明确无误的,但也是可灵活的,就像利剑一般应是双刃的,因为格鲁希在追击的同时,又被要求经常同主力部队保持联系。
元帅迟疑不决地接受了这一命令,全不习惯于独立行动,只在皇帝的天才目光指派他行动时,他那缺乏主动性的审慎才觉得有了保证。此外,他还感到背地里自己将领们的不满,也许还感到那看不见的命运之神双翼在扑扇。只有靠近大本营才使他安定:好歹他的军队离开皇帝的军队只有三小时的急行军的路程。
格鲁希在倾盆大雨中告别。他的士兵在那软如海绵的泥泞土地上缓缓地追赶着普鲁士人,或者至少朝着他们估计的布吕歇尔及其人马所去方向移动。
卡卢之夜
北方的大雨哗哗下个不停。拿破仑的部队在夜色苍茫中像群落汤鸡似地缓慢前进,每个人鞋底上的烂泥约有两磅重。无处宿营,没有房屋,没有隐蔽处。海绵般的湿草使士兵无法在上面休息——只好总是十个或十二个士兵挤在一起,背靠背地坐在倾盆大雨中睡觉。皇帝自己也不得休息,他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。由于能见度差,侦察失灵,侦察兵的报告极其混乱。他还不知道威灵顿是否应战,也没有从格鲁希那里得到关于普鲁士人的消息。于是他自己不顾风雨大作,在深夜一点钟,沿着前哨阵地向在雨雾中透出光线依稀而朦胧的英军营地走去,直至大炮射程之内。他在拟定进攻计划。直到曙光初露时,他才回到卡卢小茅屋,回到他那可怜的大本营;在屋里他发现了格鲁希发来的头几份急件,关于普鲁士人撤退的消息含糊不清,但毕竟有一些追踪普鲁士人的宽人心绪的诺言。雨渐渐地停了。皇帝在房间里焦躁地来回踱步,注视着微露晨曦的地平线,看看天日最终是否愿意显露出来,以便做出决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