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漓江水,随兴到极致了。想直就直走,想弯就绕弯,想快就快行,想慢就慢爬。到了高兴的时候,便清清脆脆亮出几嗓子,不管你听得是否过瘾,她唱够了,立时就沉寂不语了。偶尔高歌,也不是怒吼,不是咆哮,声响中没有威严,没有厉势,看似平平淡淡,可哪一声也是纯正的心律。尽管那音响的外形远远不如溪流和山涧甜脆,可是,也极像原始森林的地表上刚刚脱颖而出的嫩芽,透过千百种掩映更见其生命的勃发之力。
至于漓江那直,更具有直的技艺,不是毫不节制的耿直,也不是蛮横无理的直撞,而是随和的直,当直则直,直而有度,哪怕只直了一分一寸,在这194里,在这时也是恰如其分的,也是难能可贵的。若是品赏漓江的弯,那更有味了!弯,是人生习惯评价为不幸的东西,似乎谁和弯搭了界,谁就有扭曲之嫌,这扭曲便是道德、情操乃至人格的堕落,好玄好玄!于是乎,随俗的大流就不断显摆自我的正直,即使根本没有直路可走,也硬要往悬崖峭壁上冲击。结果非但没有撞开生路,还活活折杀多少无辜的生灵。相形之下,漓江的弯多,倒是有了个性。漓江不怕人指指点点,说三道四,没有羞羞答答,遮遮掩掩,而是大大方方地拐弯,拐得自如,拐得随和,拐得圆润。江流一个弯连着一个弯,真真弯出了世间少有的胆量和风度。这种直和弯的气节,岂是人间工匠绣得出的吗?不知他人如何看待,我是大有疑惑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