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是,像她这么年轻的姑娘,就有了这样的想法,仍然令人感到奇怪,不仅是奇怪,而且,令人感动,令人担忧,令人哀伤。既然他猜不出其中的原因,那么他就想不起来,经验在于阅历的深浅,而不在于年龄的大小。苔丝过去肉体上的摧残,就是她现在精神上的收获。
就苔丝来说,她不能理解,一个出身于牧师家庭、受过良好教育、不为物质生活所迫的人,竟会把人生看成是一种不幸。像她这样“饱受屈辱的朝圣者”,持那种见解才有充分的理由。像他这样令人爱慕、充满诗意的人怎么可能降到“忍辱之谷”呢?怎么可能像她两三年前那样,有了乌斯人的那种感觉,觉得“我宁肯噎死,宁肯死亡,不愿生存。我厌弃生命,不愿永远活着”呢?[1]
的确,他目前脱离了他的阶层。但是她知道,这就如同彼得大帝下造船厂,只是因为要学他想知道的东西。他挤牛奶,并不是因为他非挤不可,而是因为他想学会从事农牧业的本领,去当阔老板,去经营兴旺昌盛的奶牛场。他将要成为美国的或澳大利亚的亚伯拉罕[2],像君主一样统率他那成群的有斑点、有环纹的牛羊,以及他的男仆和女仆。但是,有的时候,苔丝又觉得无法解释,这样一个无疑爱好音乐、善于思索的白面书生,怎么不像他父亲和哥哥那样去当牧师,而偏偏要当庄稼人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