§第一节 挂在梁上的点心匣子
在他九岁那年,父亲正式交出了家庭“外交”的权力。
九年的时光里,娘接连又生下了“四个蛋儿”:铁蛋、狗蛋、瓜蛋、孬蛋。
娘说,都是吃货,一群嗷嗷叫的嘴。
那时,家里的日子日见困顿。有一段,为了顾住这众多的嘴,父亲曾经偷偷摸摸地重操旧业,担着挑子,手里摇着“拨浪鼓”,干起了“糟头发换针”的勾当。父亲的挑子里藏着一个玻璃瓶子,那是他的“宝瓶”,那瓶子里装着花花绿绿的糖豆,他就是用那些糖豆去勾人的。可他总共干了没有几次,就被镇上“市管会”的人捉住了。被捉住的那一天,父亲身上被人刷上了糨糊,身前身后都贴着墨写的大字:“投机倒把分子!”尔后又拉他到四乡里去游街……从此,父亲再也做不起人了。
那时候,所谓的“外交”,对于一个家庭来说,除了应时应卯地到队里开会、分莱、分粮食之外,也就是亲戚间的相互来往。按平原上的俗话说,就是“串亲戚”。在平原的乡野,“串亲戚”是一种纯民间的交际方式,是乡村文化生活的集中体现,那也是生活状况的夸耀和展示。生娃要展示,娶亲要展示,死人也要展示。在这里,一年一度的“会”是要赶的;婚丧嫁娶,是要“问”的;还有一些民间的节日,也是要“走”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