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然妈妈并没有被别人发现,我还是忍不住为她的不劳而获感到羞耻。我很失望。人穷要穷得有志气,妈妈经常教育我们,不过,今天我总算是见证了她的口是心非。事实上,我知道菜园是泥瓦匠刘邵良家的,他的菜园跟我家的玉米地挨得很紧,紧得就像两口子,中间隔着一道半人高的篱笆,牵牛花顺着篱笆一直往上爬,好像要爬到天上去似的。印象中,刘邵良种菜好像从来不是为了吃,也不是要拿到青梅街去卖,而是为了给人偷,经常能看见刘邵良双手叉腰站在菜园里扯着喉咙破口大骂,他骂得天昏地暗,好像骂人能过瘾似的。刘邵良破口大骂,旁边看闹热的人却不时哄笑。
妈妈是背着背篓去的,背篓里面盖了些猪草,不是很多,但足以隐蔽妈妈想要带走的东西,猪草的存在不过是为了打掩护,所以也不能太多。我深谙这些猪草的作用,但不了解生活,不了解它塑造的面孔与沧桑,和躲藏在面孔后面像断裂带的星光那样璀璨的疼痛。生活如此重要,所有人都在它的眼睛里打滑,在它的褶皱里荒废,我们生来笔直的身体其实只是一种包裹在我们外面的假象,而真实的我们可能是破碎的、残缺的,甚至是扭曲的。很难有完人。